麦子

美学是我的流亡。

我眼中的世界

我想,如果我是海伦・凯勒的话,写这个题目倒还容易些。那样,我就会尽力地描绘一个失去光明,永远被偌大的黑暗与寂静裏挟的世界,好勾起你们对我文章的兴趣。然而,我毕竟不是海伦,上帝给予我的,一点也不比别人少。因此,我的身体所感知到的,我的心所告诉我的,就是我眼中世界的样子。而这样子,亦随着我的逐渐长大与认知能力的不断提高而变化着,并逐渐趋于完善。
四岁以前,我眼中的世界常常是模糊不清的,好像有人在我与世界之间插入了一块无形的磨砂玻璃,我无论看什么,听什么,总不能得到很真切的感觉。甚至连疼痛也是如此:仿佛伤口并不长在自己身上,痛觉总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,又雾一样的迅速消散。一切事物都以非常快的速度运行着,默片一样的在你的眼前飞快掠过:白昼,黑夜;白昼,黑夜……期间只留下一些少的可怜的记忆片断。
四岁以后,世界在我面前逐渐变得敞亮起来,仿佛那块磨砂玻璃一点点被岁月的锤子击破,我不再以隔岸观火的态度对待这个世界,而是逐渐参与这个世界所在运作的事。
其时我随祖父母住在沥海老家。乡村的日子,就像人行道上的斑马线一样平淡无奇。吃的是粗糙的灶饭,触目可及的是祖母家空空荡荡的墙壁。可去的地方也不多,每天两点一线地从老屋到田野。除了偶尔随着祖父同去市场赶集外,此外再无别的事可做。世界在我的眼中无非是一块麦地的大小。
那段日子,我的身体因了安逸提供的庇护所变得日渐倦怠,但居住在我肉体中的神——那真正高贵的灵魂,却日益骚动。有时候我站在田野里,看着暮色四合,晚风吹过绿叶,不禁感觉到一种生活的寂寞。就像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一样每天睁大眼睛期待奇迹的发生。我想望着从远方会飘过来一艘船,连同我的忧愁与欢乐一起载上,把我送到随便哪个岸边,摆脱这阁楼一样清冷的乏味的生活。
伴随着年龄的增长,这种想法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,简直像影子一样时时困扰着我,几乎让我窒息。终于,某一天,这种情绪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。厌倦与怀疑的藤蔓在我的心灵花园疯狂地生长,风一样的取代了"意志,美好,乐观"这些字眼的原本分量。我以怀疑的眼光瞅着这个世界,固执地相信波德莱尔口中的"恶之花开满世界的角落",尼采的超人学说被我奉为圣旨。我在这个世界上处处窥见人性的丑恶,人们赌牌的时候,我看见他们眼中的贪婪与罪恶对。金钱的渴望像毒蛇一样咬啮着他们的心,叫他们的脸变形,让他们的手蒙上金钱的肮脏的铜臭味。他们甚至比莎翁笔下那个威尼斯商人还面目可憎;人们带着假面在交际场中微笑,我看见他们假皮后面闪烁的狡诈的眼神,蝎子一样阴蜇,死神看了也不免要胆战心惊!
傲慢与偏见在我的眼睛前放了一块西洋镜,我从镜子中望出去的,全是扭曲,全是不平,全是丑恶,仿佛世上的真与善已被罪恶赶尽杀绝。我的灵魂好像千万条汹涌的河流一样,一路撞击崎岖的山石,向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目标挺进。但又是什么时候呢?好像河流最终都要不可避免的汇入大海一样,不知不觉中,我将这偏见之剑收入到刀鞘,我对世界的看法,又悄悄地变了。
我意识到,我的心里存在着两个世界:一个是客观存在的世界,一个是我内心的世界,无比富饶无比美丽,比海滩的礁石还要美丽千万倍。 每当我对这个世界灰心丧气的时候,我心中的世界对自己说:这是一个平凡的世界,忧愁与美丽并存,欢乐与痛苦同在,而怀疑与嗟叹恰恰是对待这个世界最无力的办法。 我也逐渐地,逐渐地,学会把思想寄托在高贵的性格、纯洁的感情和幸福的境地上。我追求永恒的事物,拥抱这个平凡的世界,我为我的富足而由衷的欢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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